有人为无人机表演做导演 有人独立开发App 有人为“透明心脏”建模
这些炫酷新职业 配得上年轻人的野心
发稿时间:2025-11-18 09:49:00 编辑:李婧怡 来源: 北京青年报

AI动画师吴瑕

李星佑(左一)和库克合影

无人机编队师刘佳昕

工作中的苏子贤

吴瑕利用AI创作的美术作品
在我们身边,职业的样貌正在悄然改变。过去一些听起来有些“科幻”的工作,如今正成为许多年轻人奋斗的新领域。
他们可能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上班族:有人是无人机编队师,他的工作是在深夜的广场上,专注地调试程序;有人是AI动画师,他不再需要一笔一笔地画,而是不断“喂养”和训练AI完成满意的作品;还有人,选择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开创自己的事业,为一个App的功能设计反复思考;在实验室或电脑前,AI算法研究员们则在试图通过各种方法让机器变得更“聪明”一点……
这些由新技术催生的工作,正在为年轻人推开一扇新的职业大门,并实实在在地创造价值。在这里,重要的不仅是学历,更是创新意识、学习能力,以及将想法付诸实践的勇气。通过他们,或许可以看到科创时代,年轻人的新职业新选择。
AI动画师
一个人顶上一个团队
只需输入几行描述,人工智能便能在几分钟内生成一段充满想象力的短视频。这并非科幻场景,而是AIGC(人工智能生成内容)创作者的日常。吴瑕,一位从传统游戏行业成功转型的先行者,正活跃于这个新兴的领域。
1985年出生的吴瑕毕业于自动化专业,职业生涯起步便在海外一家知名游戏公司。作为数字艺术师,他参与了多个备受赞誉的项目。随后,他在国内游戏、教育等多个创意产业中不断转型探索。2022年与AI绘画工具的“偶然邂逅”,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。
真正的转变发生在2024年,随着可灵为首的国内AI视频工具的成熟,AI视频愈发稳定,叙事愈发完整,吴瑕开始用其参与实际项目交付。他意识到:“原来借助AI,一个人就能完成过去需要一个团队才能完成的商业项目。”
他的首个AI商业订单来自游戏行业的友人,任务是为知名IP制作宣传片。从分镜到成片,全程由AI参与完成,仅用一周便顺利交付。随着作品在社交平台的展示,越来越多的合作邀约纷至沓来,其中既有国内多家主流媒体,又有许多国内外品牌企业。
吴瑕向北京青年报记者展示了他的创作流程:AI大模型撰写脚本、智能体生成分镜、系统“抽卡”产出视频素材,最后进行人工剪辑与筛选。“流程框架与传统制作相似,但AI极大地缩短了中间环节,”他解释道,“如今70%至80%的工作可由AI完成,我们则更专注于前期的创意定调与最终的审美把控。”
这种新模式带来显著效率提升。据他估算,在视频制作领域,AI使得单人能完成以往五六个人团队的工作量,成本大幅降低。这不仅改变了他的业务结构——AIGC创作带来的收入已超过尚在研发阶段的传统游戏业务,也重塑了职业形态。“许多有能力的创作者不再局限于‘坐班’,他们更倾向于线上协作与自由职业,追求更自主的工作节奏。”
当被问及AIGC时代的核心竞争力时,吴瑕强调:“创意与审美才是关键。”他认为,AI降低了技术门槛,使每个普通人都能成为创作者,但这并不意味着技术壁垒的消失——“看似没有门槛,实则对创作者的创意和审美提出了更高要求。”
App独立开发者
在代码中奔赴自己的热爱
1999年出生的李星佑,在大厂工作了5年,拿到移动应用创新赛一等奖后,他离开公司,成了一名App独立开发者——不少用户玩过的《炼金术师》及用过的输入法Dino、MoniCon 等 App,都出自他和团队之手。
不知是不是天生使然,“创造不寻常的东西”这一理念贯穿了李星佑的成长轨迹。六年级的时候他觉得 iOS 应用好酷,那段在屏幕上操控物体移动的代码,成为他探索数字世界的起点,也促使他开发出一款基于重力感应的小游戏,尝到创造的乐趣。
当业界还在讨论虚拟现实的可行性时,他的目光已投向更前沿的“空间计算”,并催生了虚拟化学实验室App《炼金术师》。他从设备的真实渲染能力中获得灵感,萌生了将完整实验室“搬进”用户卧室的大胆想法——通过摆放虚拟的烧杯与试剂,让使用者能亲手混合并观察沸腾、炸裂或变色等化学反应。于是,他与曾经的大学室友共同将这一构想变为现实,在用户眼前呈现出一张真实的实验桌,让那些通常需要昂贵设备和特定场所的复杂化学实验,变得触手可及。这个项目不仅获得了2024年中国高校计算机大赛移动应用创新赛启航赛道的一等奖,更让他登上了WWDC(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)的舞台,并与苹果公司CEO蒂姆·库克见面,完成了一次从兴趣到专业的闭环。
也正是在大厂任职期间,李星佑持续探索个人项目的可能性。当苹果Vision Pro(一款 AR 与 VR 融合的混合现实设备)发布初期仅支持英文输入时,他开发的输入法Dino通过“空间小窗+语音输入”的创新组合,成为VisionOS(Vision Pro系统)上首款中文输入法,迅速登上付费榜前十。而让 iPad 连接 Switch、相机的应用 MoniCon,可使 iPad 摇身变为游戏主机与相机的便携显示屏,通过精准的技术实现和用户体验优化,收获了13万用户的认可。
今年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大厂,被问及这份选择的底气来源,李星佑的答案始终明确:是热爱。对他来说,热爱的价值不在于万全准备后的完美呈现,而在于先行动。
他说,当一个点子出现,立即投入两小时做出最粗糙的演示版,哪怕没有界面,只要能传达核心概念就够了。带着这个原始版本去收集身边人最直接的反馈——无论是“这没用”的否定,还是“如果加上某个功能会更好”的建议,都成为下一步行动的精准导航。接着,他用两天时间快速整合这些建议,做出具备基本使用流程的测试版,发布到社区和小范围社交平台上。当几百个真实用户的反馈涌入,他再花两周精心打磨,推出最小可行产品并果断上架。他说,“贴近用户需求的产品,一定会被需要。”
通过快速验证、小步迭代的节奏,他几乎两周就开发一款App。有些产品或许缺乏长期价值,但这个过程确保了他与用户需求的紧密连接,让创造力始终保持在活跃状态。除此之外,他认同乔布斯“连点成线”的理念,并解释道:你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,选你热爱的事情,认真地做好它,并且衷心地期望未来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。
离开大厂的决定,也并非一时冲动。稳定的薪水、成熟的晋升通道、平台资源的支持——这些他并非不了解。他也知道,独立开发意味着要独自面对产品定位、技术实现、市场推广的全链条挑战,任何一个环节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数月心血付诸东流。
但高风险伴随着“高乐趣”。他说,“独立开发虽然要承担更多风险和成本,但当用户发现你精心设计的某个功能真正解决了某个问题,那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。”
尽管身边不乏质疑的声音,李星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。他知道自己能够将想法转化为现实,也明白在何种复杂程度的问题上需要寻求合作。这种对自身边界与能力的把握,让他能够为每一个选择负责。
无人机编队师
“我的舞台是整个夜空 ”
“哇,这也太好看了吧!”每当夜空被数百架无人机点亮,每当听到观众发出的一声声惊叹,26岁的刘佳昕知道,自己三年前那个“不按常理出牌”的职业选择,做对了。
从武汉体育学院体育经济管理专业毕业后,她没有像同学们那样进入体育行业,而是投身一个当时还极为小众的领域——无人机编队师。如今,她已是公司的“业务老手”,在幕后统筹着一场场绚丽的“天空秀”。
“之前也没想过会做这一行,毕业时看到招聘,觉得无人机表演很有意思,就投了简历。”刘佳昕说,尽管专业不对口,自己却凭着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心与学习能力,成功跨行入职。
令她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工作经历,是和团队在西藏海拔3700米的高原上克服高原反应、恶劣天气、信号干扰等重重困难,成功完成了当地首场无人机表演。当无人机编队最终在夜空中完美呈现时,所有艰辛都化为了巨大的成就感。
在低空经济相关政策的有力支持下,无人机行业也在蓬勃发展。“刚入行时,大家听到我的职业都会一脸茫然。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并认可这个行业。”刘佳昕敏锐地察觉到了职业社会认可度的变化。“我更像是一个‘导演’,只不过我的舞台是夜空,演员是无人机。”刘佳昕这样形容自己的工作。
作为无人机表演公司“长江千机”的一名无人机群飞行规划员,她的工作远不止“飞无人机”那么简单,而是要负责统筹整场无人机表演从创意到落地的全过程。她带领一个5人左右的小团队,负责对接客户需求、设计表演画面、编程调试、现场执行,每一个环节都需精准把控。
“虽然我们一直在幕后,但每次表演结束,听到观众的惊叹,就觉得一切都值得。”在刘佳昕看来,这种即时的反馈和强烈的成就感,是别的工作难以提供的。
除了独特的工作体验,刘佳昕的工作状态也打破了朝九晚五的固定模式。“虽然不用每天都去公司打卡上班,但有时客户反馈一来,就算是晚上12点我们也会加班修改。”她说,“我不觉得这是负担,因为我在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。”
刘佳昕告诉北青报记者,她的团队中,90后和00后成了“大部队”。“这个行业就像‘全能特种兵’,什么都要懂一点,又要有很强的抗压能力。”
她认为,新兴行业最需要的是复合型人才——既要懂技术,又要懂管理;既要有创意,又要极其严谨。在这样的新兴行业里,专业背景固然重要,但持续学习的能力和热情才是真正的“硬通货”。大学教育赋予她的不是某个具体技能,而是系统思维和协调能力,正是这些“可迁移能力”让她在新领域同样游刃有余。
对于即将进入职场的年轻人,她的建议是:“我们择业时应该把热爱和兴趣的优先级往前排一排。就像家人知道我要去做无人机相关工作的时候对我说的:‘既然你选择了,也很感兴趣,那就去做吧!’”
AI算法研究员
帮医生造“透明心脏”
一颗跳动的心脏,如何变得“透明”,让医生一眼看清每一处结构与疤痕?这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中的场景,却是95后研究员苏子贤每天都在推进的工作。今年刚从利物浦大学博士毕业的她,没有留在海外,而是加入智源研究院生命模拟研究中心(以下简称“智源”),在张恒贵教授的指导下,主导“透明心脏”——一套全自动心脏3D疤痕重建与定量分析系统的项目。为了找到一个能随时观察、建模的心脏,她就用自己的心脏,扫描观察,做模型模拟。而她的经历,也是新兴职业——AI算法研究员们的一个缩影。
高中时,苏子贤就曾想过学医。她坦言,“人最应该关心的,就是身体的健康。”但因缘际会走上了计算机科学的道路。
正因如此,博士毕业后,她选择将两者结合,坚定地走向了“AI for healthcare”(生物医疗人工智能方向)。她回忆道,“我当时的想法是选择偏交叉的方向,利用之前学习的东西,去解决一些临床上的问题,最终减轻医生的负担,提高整体医疗水平。”
进入智源后,她发现这里拥有像大学实验室一样的创新氛围,无论是内部的“院长下午茶”活动,还是对外的智源大会,都在不断激发跨界思考。在苏子贤看来,要将AI的潜力转化为适用于医疗场景,最关键的核心竞争力并非是算法,而是工程能力——即系统化、高质量地将一个想法从零到一实现落地的能力。
她负责的项目正在实践这一理念。基于现在做的1.0版本,团队后续将逐步融入仿真、大模型对话等更多功能,目标是最终能辅助医生完成撰写报告、实施虚拟手术等复杂工作。目前,搭载在笔记本电脑上的软件即将进入临床测试,这是从代码走向病房的关键一步。
科研之路并非一帆风顺。在实际应用中,她遇到了许多模型从实验室走向临床的典型挑战。例如,从二维模型升级到三维模型时,现需要大批量的数据才能训练出一个模型,一旦真实应用场景的数据与原始训练数据不一致,模型表现就大打折扣。她与团队就需要不断调试,让模型在真实的应用场景下也能好用。
另一个挑战来自心脏疤痕的分割与可视化。目前AI模型的精准度尚不能完全满足医生要求。这个过程需要耐心,更需要一种“多举一反三,多尝试”的思维。
她形容这是一种“有目的性的多试”,每一步都有相对明确的可行性判断,目标是将已有的技术进行有效整合与微调,最终解决临床中的具体问题。这种从“发论文”到“造软件”的思维转变,让她更深刻地理解了科研的价值在于解决实际问题。
·记者手记·
有想法的年轻人重新定义“好工作”
在科创浪潮席卷各行各业的今天,年轻人的职业选择正在悄然发生变化——进入传统行业工作,或者待在大厂稳定晋升,也许是很多人眼中的“光鲜亮丽”,然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留恋这样的光环,而是选择一条更加自主的职业道路,奔赴自己的热爱。
比如独立App开发者李星佑通过自己近乎偏执的市场敏感度,去捕捉用户需求,然后通过最小化成本快速验证想法。他说自己秉持着“遗憾最小化”的原则,就是做选择的时候,不用去考虑收益最大化,“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东西的收益是最大的,但是你一定要考虑的是遗憾最小化。”
而AI算法研究员苏子贤也逐渐意识到,好工作并不是“听起来好听”,而是要解决实际问题。
这些新兴职业在科创时代发展的浪潮中显示出越来越重要的价值,年轻人也找到了强烈的职业认同感。对于“生成式人工智能动画制作员”这一人社部认证的新职业,吴瑕表示:“技术会快速迭代,工具也在不断进化。对于我们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而言,这正是最好的时代。”而每当夜幕降临,又一场无人机表演即将开始。无人机编队师刘佳昕站在夜幕这一舞台下,观众的一声声惊叹,是对表演的赞美,在她看来,也是对自己职业的肯定。
当许多同龄人仍在为“专业不对口”“走独木桥”“就业难”焦虑时,这些年轻人勇敢地走出传统就业赛道,用“另类”职业书写独属于自己的就业故事。他们用行动证明:科创时代,“好工作”的定义应该配得上自己的野心。
文/实习生 赵涵萱 刘熙媛
本报记者 温婧
供图/受访者 统筹/余美英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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